星導驚醒的時候小柳的オトモ在啃咬他的指尖。

與他對視的那雙圓滾滾金瞳差點把他嚇出心臟病。他從搖椅上撐起身,眨了眨尚未適應黑暗的雙眼,勉強辨認出一旁沙發上叢雲和伊波的輪廓。

襲擊他的小東西的飼主並不在場。大腦認知到這個事實的瞬間他顧不得吵醒其他兩人的可能性,整個人從搖椅上蹦起來,右手慌亂的在茶几上摸索,手機螢幕亮起,一月一號凌晨三點二十七。オトモ不輕不重的咬住他的手腕,似乎在嘗試把他往某個方向拽,他的脈搏在小傢伙的利齒下急促的跳動,都說寵物隨主人,這句話現在看起來真是一點也沒錯。

他朝那個方向抬頭,然後又對上了一雙金瞳。

跟他的オトモ不同,小柳的眼型偏狹長。原本在玄關探頭探腦大概是在找オトモ的人帶著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走過來,一把拎起オトモ的後頸,一人一貓就這樣沉默的互相瞪視著。最後飼主先敗下陣來鬱悶開口:

「都叫你不要多管閒事了。」

「我這次站オトモ這邊喔。一句道別都不說就打算半夜偷偷離開?」

「該說的話幾個小時前都說了吧。」

星導頓時語塞。他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不等大家都醒來再走嗎、小柳くん不害怕嗎、不要走、留下來、我們私奔逃亡吧、我不想就這樣結束、我們不是戀人嗎、我愛你、你愛我嗎、別留下我一個人。但最後千言萬語到他唇邊只化為一句嘆息:「我送你去車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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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令是聖誕節後總部那邊發來的,要求小柳新年之初就要到新單位上崗。小柳骨節分明的手指翻閱過文件時表情都沒什麼變化,倒是原本嬉皮笑臉吐槽妖魔劍士不但要倉促調職還痛失假期的伊波在湊過去拿起其中一張紙閱讀後驟然變了臉色。

一年的最後一天他們一起吃了晚餐——這著實難得,畢竟他們要嗎任務所迫大半夜才回家,要嗎打遊戲升排位玩到廢寢忘食——反正放在平常四個人的飯點是沒可能對上。叢雲一碗飯吃沒兩口就紅了眼眶,筷子一扔雙手死死巴住坐他隔壁小柳的袖口:「不能不去嗎?」

「不能、專心吃飯。」小柳乾脆的回應,但左手還是放下碗伸到叢雲頭頂揉了揉。

然後西組末子的眼睛就開始啪噠啪噠掉小珍珠,引起剩下三人一陣兵荒馬亂,又是遞衛生紙又是安慰的。

「其實我們可以偽造文書。」伊波嘴巴滔滔不絕的輸出,手上的筷子一下一下戳著碗裡的食物。「或是我們三個現在把你打一頓,然後跟總部上報你在任務中受到工傷需要靜養⋯」

「打住伊波,你這樣公報私仇只會讓他死的更快⋯欸不是カゲツ你別哭!小柳くん不會死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原諒我——」這下暗殺者連右手筷子都顧不上拿了,手足無措的輕拍著淚眼汪汪往自己懷裡拱的小孩背脊,順便給了餐桌對面的罪魁禍首一個白眼。不是,到底誰才是這傢伙的正牌戀人啊?

「你但凡冷靜一點動動腦袋都能想到這不現實。」等叢雲的抽噎聲逐漸安靜下去後小柳才回應伊波前頭的提案,「『北部防線調令』這個東西的意涵大家都知道,違抗——」

「但這不公平!」伊波猛然拍桌站起,聲音中的怒氣引得剩下三人都不由自主隨著桌子的震動抖了抖。「他們憑什麼把小柳調到那個幾乎沒人回來過的埋骨場?還有小柳!」被點名的白狼往後縮了縮,「你為什麼能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明明被上面丟去送死的是你⋯」

「可是ライ。」星導輕輕將手疊在機械師沾上淚滴的手背上。「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生命亦然。」

飯桌上突然只剩下伊波吸鼻子的聲音。過了一會叢雲弱弱的問道:「那個,『亦然』是什麼意思?」